第660章 山中无老虎_商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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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山中无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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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县长在一边说,我们哪些地方做得不够,请多批评。

  杨总就又说,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麻烦事,我们公司这00亩地是从风村征来的,风村的农民时常来厂里堵门、闹事,不得安宁。上回县公安局抓过一次可过后他们还是来骚扰。

  为什么闹呢?林子寒问,是不是欠了人家农民的征地款?

  王县长忙接过说,征地款可是一分钱也不欠的,这些农民只因嫌地价低闹,镇上县上做了不少工作,可他们根本不听,动不动就闹,归根结底还是农民素质低,太低本不理解县政府展经济的良苦用心!

  王县长露出恨铁不成钢样子。

  农民的素是低了一点,林子寒说,要多给他们讲道理嘛!工业园区展起来了,可以带动许多相关产业,用展的眼光来看,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有什么好闹的?

  王县给杨总使了个眼色,杨总就乘着酒兴说,我想能不能把我们和国有企业一事同仁,给公司也设个公安处枪配上,工资我给闹一个抓一个,不信治不服这帮刁民。这事我给王县长也汇报过,王县长说要市上批准呢。

  林寒听完不吭声,眼睛看着屋顶的吊灯,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弹着。这帮家伙一有几个臭钱就牛皮得不得了公安局都想收编,专政工具能随随便便交给资本家?他看看王县长县长只顾低着头慢慢呷着茶。

  我看这样吧,林子寒说民闹事的事上要好好研究研究,拿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为企业排忧解难。当然啦群众闹事的处理要慎之又慎,要多想些办法,只要工作做到家,问题总会解决的。

  杨总听完脸一红。王县长评他说,喝了几杯酒,咋胡乱说呢?私营企业怎么能设公安?

  林子寒话锋一转又说,富才同志呀,我看你还没有杨伟同志思想解放嘛!只要对经济展有利的事,就要敢想敢干。私营企业设公安的问题是体制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你回去后可以和左洪同志商量商量,把杨伟同志的意见考虑考虑嘛!

  左洪是清扬的县委书记,今晚陪省上领导去南山访贫问苦去了。

  杨总听了林子寒的话,面色又红润起来。王县长点着头说,我们一定好好商量,请林市长放心。

  林子寒合上笔记本,刚要起身,杨总凑过来说,我们公司全体员工有个愿望哩,想请林市长给题几个字,林市长你看……王县长就说,大家都知道林子寒是文化市长,杨总也想沾些文化气呢!

  林子寒含蓄地一笑说,扶持私有企业我们都责无旁贷呀!杨总一听忙招呼人拿来笔墨纸砚,摊开宣纸,自己恭恭敬敬地在一边把纸摁着。林子寒抓起毛笔看了笔锋,把笔头在砚台里蘸饱了墨,略加思索,挥毫写道:打造一流产品,改善群众生活。

  写完了觉得拿壮阳药来改善群众生活这个提法多少有些调侃味,林子寒拿着笔正在迟,一圈人已使劲鼓起掌来。他便把字左右端详了半天,问薛南云,有王右军的风格吧?

  薛南云忙说,对对,是王羲之的字体,跟《兰亭序》拓下来的字没有两样。大家就附和着说,王体好王体好!

  薛南云心里嘀咕,原来林子寒的字体跟他唱戏的扮相竟有些相像,婀娜多姿,飘忽不定,想来艺术门类虽有不同,灵性像是相通的。

  离了猛神公司去风村的路上,王县长郑重地问,那猛神公司设公安处的事,可以办?林子寒眯着眼说,公安的管理有一套现成的条条框框,按说是不宜乱开口子的。王县长迟疑了半天又问就等一等再说?林子寒随口说道,等中央研究后再说吧!

  离猛神公司约三里地就是风村,村口停着一辆小车,武平镇镇长已在寒风中等了几个时辰。

  王县长一下车给林子寒介绍说,这是镇长蒙小光同志。蒙小光忙迎上去握着林子寒手说,市长好市长好。镇长身后跟着个三十出头的小胖墩,嘴唇翻得老大,蒙小光给市长县长介绍说,这是风村村长。村长又握着市长、县长的手摇了一阵。村长和所有人都握了手,然后才一溜小跑在前面引路。

  走着进村吧!林子寒说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大家时时处处要注意形象,说话办事不能刺激他们。

  一行人于是在前面走,几辆车缓缓在后边跟着。

  村里很阴冷,西斜的太阳像沾满尘埃的境子,灰蒙蒙地散着淡淡的虚光。街道的石子路上落了好多枯黄的树叶,一阵冷风吹过,树叶在脚下翻转滚动一阵,又荡到空中即向行人脸上身上扑打下来。满街上见不到一个村民,街道两旁人家的屋门都紧闭着,只是偶而有一头猪、一只羊从马路上横穿而过,几只母鸡在柴草堆里抖动着单

  膀。正是年节前最喧闹忙碌的日子,风村却像是一一般地沉寂,隐隐有一丝异样的气氛。

  蒙镇长边走边给林子寒介绍情况,像有意要打破沉寂似地大着嗓门说,咱们要去家访的人叫马平章,上过朝鲜战场儿无女也没有老伴,是个孤寡老人况可怜。林子寒听后一笑说,古代有种官职叫平章事,相当于部长一级呢,这老人名字取得有些意思。王县长说,先人还指望他捞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哩想到落个孤家寡人光剩下吃救济了。他又挪揄蒙镇长道,你看你管部长呢大得很嘛?蒙镇长急忙摇头说,我不敢我不敢。一行人就大笑起来步把路上的落叶踩得嚓嚓作响。

  村长在一堵土墙外立着,走近一看墙上掏着个门洞。低头进了门洞,院子里空荡荡地长着些篙草,草已枯了,碎叶铺了一地。院子一角有一间茅草房,一个佝偻着腰的老人在房门口站着。这老人有7多岁,虽说佝偻着腰,个子依然显高,穿一件油光亮的大衣,敞着领口,露出像榆树皮样的肌肤;花白的头下有一张黑瘦的长脸,脸上挂着陈年的污垢。他的胡子像三荒地里的野草,生得杂乱无章,白而混浊的眼睛跟薄云遮盖的星星差不多,好像有一丝亮光,又像没有。林子寒在前面一进门洞,这位叫马平章的老人就大声招呼,声音很怪异难听。

  一行人进了屋,马平章从屋角拿出一截砖头支在地上,跟杂技演员一样摇摆晃晃地坐上去,还没坐稳,就晃着头说:

  来来来,炕上坐,稀饭夹馍一摞摞,七个盘子八个碗,领导爱吃,一进门就抄、抄、光是个抄!

  村长操着公鸡子说,甭抄了!市长、县长亲自来看望你了!

  马平章惊天动地地左顾盼,目光落在坐在炕沿的林子寒身上,他恍然大悟般地拍打着骨瘦如柴的大腿。能一天到晚四平八稳坐着的当然是大领导。

  好,好!他说,长来了才要抄好么!怕啥呢!凉的热的一起上,抄好了再到窑子一浪,过得跟神仙一样!

  一屋人都很尴尬,王县长俯在耳边对林子寒说,是个油疯子,神经病!

  林寒却不在意,脸上依旧挂着笑。农民辛苦一生,临老十有**不是疯子就是痴呆,不见怪的。他笑着问马平章,老人家身子骨还硬朗?

  马平章晃着身子说,硬朗么,不吃药也朗!

  林子寒又问,今年收成好好?

  马平章把手放在耳边问,啊?你问地里的事哩?

  村长说,问地里的收成呢!

  马平章就说,水地里种的春药,旱地里裁的草,收成都好!

  林子寒很有涵养地收起了笑脸,向屋内四周环顾。这间用土坯垒成的屋子除了寒气和咸臭的气味,实在没有什么可资浏览的物什,屋角里支着一口破锅,锅旁的水缸用几道铁丝箍着;土炕占去了屋内一半的空间上铺张旧席片,炕角堆着一团烂棉絮。林子寒看着看着就想起戏文上的几句唱词,是常派唱腔,很凄婉:人有失意悲怀抱,更有饥寒哭嚎啕……

  一走神鼻子竟有些酸,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好像有一种遥远的情结一瞬间被唤醒了,一股新鲜的东西在他身体里慢慢地蠕动,连喉结也上下窜动得很剧烈。他瞅着马平章摇摇欲坠的胡子,很想说几句脱了官气的安慰话一开口却说:老人家,相信随着西部大开的全面启动和全市经济战略的结构性调整,你会早日过上幸福生活的!说完把装着慰问金的信封塞到马平章手中。这时县政府的人也已把米面搬了进来。林子寒握了握马平章的手,一行人就出了马平章的茅屋。

  我看市长一来,个个比儿还孝顺么!马平章在王县长身后大声说。

  王县长脸上挂不住,又不好作,咳了口浓痰骂道,啥货色嘛!蒙镇长以为是骂他,就脸红脖子粗地把村长拽到最后边犟着脖子训斥,村长被训得脸上红一块紫一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马平章出了土门东张西望,见面包车上有几个大纸箱,拉住车门就问,市长市长,还大彩电呢?

  林子寒听后有些愕然。薛南云忙跑近去一看,原来是从猛神公司临走时杨总给送的三箱“一条鞭”。

  这不是彩电。薛南云说。

  不是彩电是啥?叫我看,叫我看是啥?

  马平章抓着车门不放手。林子寒看了看他,帐然若失地上了车。镇长又训斥村长长终于被训得眼急,跑过去一脚把马平章踢倒连拉带拽往门洞里拖。王县长向身后一挥手,所有人立即钻上车。车动起来,马平章又扑到面包车边把轮子抱住,死命地喊,土匪打我呢!土匪要我命呢!

  一瞬间几十家屋门哗啦啦打开百号人拿着锄头铁掀急奔过来,把几辆车团团围住。

  林子寒思忖了半天终于打开车门的时候着农具的群众早已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马平章已被刘记等几个人搀扶起来,一伙村民揪住村长要打另一伙立即围上来把村长护住。马平章还在声唤。林子寒一下车,一同来的干部们马上就拥过来护着。群众却并不往跟前挤反而自动向后退了几步,给林子寒面前留出一块空间来。

  王县长大声喊,这是市政府林市长,大家不要乱来,听林市长讲几句话。嘈杂的人群立即静了下来,村民们这时才确信,真的来了市上的大头头。

  寒拔开薛南云朝前站了站,大声说,父老乡亲们,心我领了,你们有备而来,无非是找我解决问题嘛!你们王县长也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大家提出来,咱们共同商量解决办法!

  人群又是一阵嘈杂。有个村民喊道,我们的问题县长解决不了,专门要给市长反映呢!

  林子寒摆摆手,又大声喊,你们推选几个代表,到马平章家里来,咱们政府送温暖的目的,就是为了体察民情,了解民意,解决实际问题嘛!你们选几个代表慢慢来谈,其余群众就不要围观了。

  林子寒话一出口,人群中挤出几个人来,对林子寒说,代表早选好了,我们三个向市长反映。一个代表对人群说,大家散开,各自忙去,话我们会说。围观的人群慢慢松动、散开了,仨仨俩俩聚在街道两旁。

  林子寒再次来到马平章的茅屋,往炕沿上一坐。如今时常有群众漫骂当官的嫌贫爱富,找这么个地方来现场办公,本身就是一种姿态。林子寒深知领导大凡一摆出平易近人的姿态,事情往往就成功了一半。果然几个代表很顺从地跟了进来,捡了几块破砖在地上坐下,镇长和村长没敢进屋,王县长、张主任、刘记进屋后也从屋角搬了几块砖围坐下来。王县长一坐下就说,我请林子寒批评我,事情……

  林子寒摆了摆,叫村民代表说吧。薛南云做着记录,不到0分钟,大家就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猛神公司征了凤村1亩地地款万,地圈了一年,只付了300万,这300万其中有200万被武平镇政府截留给工业园区修了路,搞了绿化,1万付给村上后修路盖学校花去5多万,据说吃喝帐又报了20多万,到群众手里一人才分了300元。猛神公司征用的是一马平川的水浇地,剩下的大部分是旱地坡地,难怪马平章说水地里种的春药旱地里种的草呢。村民们为征地款多次到县政府堵过大门,不曾想政府后院还开着个拐门,自然是几天几夜没堵住一个头头,带头闹事的还被公安局拘了几个。胆大些的本来串连着今天要堵县长,想不到连市长也堵住了。

  我们啥也不想干,只是要:己的钱呢,吃喝嫖赌的钱我们也认,那剩下的总该给我们吧!

  镇长嘴里句实话都没有,每次找急了就哄说快了快了后就拖,把人往死地拖!

  我们不起,求市长给个说法。

  三代表你一言他一语还没说完,林子寒就严厉地对王县长说,我多次给你讲过农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要爱民如子的,可你们怎么就忍心挪用村民们的卖地钱呢?以牺牲农民利益来搞工业园区,那三个代表还要不要讲?你们清扬是个农民大县,农民不满意,县委县政府还怎么代表广大群众的根本利益?对三个代表可要全面理解深刻体会呢不能浅尝辄止断章取义啊!

  王县长头上冒了一层冷汗。工业园区市上要求搞的,清扬的财政连饭碗保不住挪用征地款拿鸟搞?怪只怪蒙小光这***有眼无珠,把武平镇弄得鸡飞狗跳墙,矮子里拔将军选了风村这么个是非之地,算是把人给丢扎了。

  林子寒又说,稳定是节前作的重中之重!对风村的问题一定要站在政治的高度来看待、处理不可掉以轻心!

  王县长脸色铁青地吸着烟,不停拿笔在本本上划着思着今天不来真的,怕是过不了关。他看林子寒住了口即表态说,都怪我政治水平低作没做好,林子寒批评得对。林子寒你今天是现场办公呢,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

  林子寒又扭头对几个村民代表说,春节到了,全国上下都要过一个祥和欢乐的节日,你们要多给群众做工作,不要影响全市安定团结的大环境。问题摆出来,解决要一步一个脚印地来。我看年前先由县财政和猛神公司各拿出1c万元,由镇政府组织尽快到群众手中,叫村民们好好过年。剩余款项年后县委县政府一定要拿出可行方案,争取及早解决。你们看行不行?

  几个村民代表没想到市长说话办事这么利落,还是大领导水平高讲道理。但问题说得太轻巧,有时又难免叫人不放心。一个代表说,镇长到时候再不给钱咋办?

  林子寒说,你们要相信我,相信市委市政府。

  我们相信市长。

  代表们连忙说。

  王县长从地上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道,林子寒,我坚决按你说的办,这20万三天之内一定筹齐,后边的解决方案一开年立即研究……

  马平章这时抖抖索索从门口走过来,身上挂着柴草和灰土,一进门给林子寒跪下说,林子寒,林子寒,是救命钱哩……说着用油亮的袖头抹着眼泪。

  林子寒忙下炕拉起他说,你是革命军人出身,搞这一套干什么。起来起来……。他见马平章老泪纵横,不觉眼眶也有些湿润。

  车出风村时,夜幕已降临了,村民们知道事情有了眉目,自地在街道两边夹道欢送。林子寒兴奋得满脸通红,嘴唇跟刚嘬过奶头似的紧紧吮着,像生怕那又甜又腻的味道流了似的。到清扬县城时,县城里已灯火通明。

  王县长要留林子寒吃饭,林子寒说不了不了,改天你到市里来,我作东请你,辛苦了一天,早点回家吧!王县长听得受宠若惊,临别时又爬到车窗前说,我今后一定把工作作好辜负你的期望。车子开出很远

  云从后照镜里还能看见王县长在路边摇手。

  薛南云早就现林子寒有农民情结,今天见他对农民的事格外用心,不禁暗暗为风村人庆幸,林子寒拍了板,问题终了会解决的。

  节日是在祥和、欢乐的气氛中度过的。乌紫市节日期间没生一件影响社会安定的大宗突事件,作为常务副市长,林子寒功不可没。相邻的几个市却闹得不亦乐乎,恐怖分子炸舞厅,下岗职工堵铁路民上访,市民游行,简直一团糟。整个节日期间林子寒很充实,兴致很好。

  乌紫电视台一直在播放豫剧票友大赛的实况录像,林子寒除过一些必不可少的应酬,就津津有味地坐在电视机前。艺术的魅力是惊人的,他常常一陷进去,就拔不出来。

  秘书薛南云晚饭时应付了几个朋友灌了几杯酒,情绪空前高涨。晚上电视台要重播票友大赛开幕式的盛况早早回到家招呼妻子坐在电视机前,自己很悠闲地躺在沙上吸着烟,慢慢地等。年前的清扬之行使他对林子寒又添了几分敬仰,那么复杂的场面三言两语就搞定了,雷厉风行,帅才!看来领导有意无意之间,都能做些惠及众生叫人仰慕的事来,虽然问题的解决都是林子寒拍的板,可自己一想起来心里仍十分受用。

  快看快看,妻子沙那头蹬了他一脚。林子寒着红披绿地登了台。林子寒身材瘦小扮个花木兰还真不赖,可惜颧骨略高了些一幅苦命相。

  妻子看了几眼撇着嘴说,可不要整天跟着林子寒也学成了娘娘腔,做精作怪,丢人现眼!

  薛南云没气地顶着,这叫艺术!懂不懂?少见多怪!

  妻子看了几眼索性起身就走。这也叫艺术?当官的都假模假样学个娘娘腔,难怪老百姓遭殃呢!说着话去厨房收拾锅碗。

  薛云一个人躺在沙上生闷气。这女人就是素质低窍不通,不可理喻!女人一走也看不下去,就想子寒也真叫人别扭,学戏不会学个威武雄壮些的,偏偏就学个娘娘腔,惹得自己也跟着受气。转念又一想,威武雄壮的是艺术,娘娘腔也算艺术,不过是各人爱好不同而已,着实又无可厚非。这样一想,底气又足了些,顺手捡起一份《乌紫日报》摔给妻子说,看看报,好好学学,娘娘腔能干出那样的大事?这期《乌紫日报》的头版上有刘记采写的一篇通讯,题目叫《送温暖情深意切,解急难雷厉风行》,把林子寒风村之行写得文采飞扬。

  妻子看都不看,依旧刷锅洗碗,嘟囓道,些报谁看?有闲工夫看《乌紫都市报》去,还图个热闹!

  薛南云本想驳她几句,但女人说急了嗓门就大,叫左邻右舍听见影响不好,只好忍忍算了。

  年后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市政府节前像上足了劲的条,节一过,就绽开了,上上下下都很懒散。林子寒除过开会、看文件,一有空闲就到政府对面的公园里去吊嗓子。他的唱腔艺术日见精进,台面上也更显现出儒雅的作派。除过偶而在戏文里忽而伤情、忽而悲愤之外,平日里总是高天薄云一幅淡泊的样子,为官的意境似乎又高深了许多。他近来又新学一出叫《破洪州》的旧戏,是讲人生跌宕,富贵无常的。他每每唱到“人有失意悲怀抱,更有饥寒哭嚎啕……”时,仿佛就想起了风村,想起了马平章,薛南云就从他眼里看到一片浩渺的波澜,禁不住鼻子也跟着酸。

  薛南云闷在办公室里看报喝茶时,偶而也会想到风村,不知村民的征地款拿到了没有,是不是像林子寒祝愿的那样过上了幸福生活。那天碰见刘记,刘记告诉他清扬流传着几句民谣,是这么讲的:

  清扬有个王知县,

  不干实事专靠骗,

  节前说行千般好,

  节后万事空空蛋,

  城里乡下都骗遍,

  知县还是王知县。

  薛南云以为刘记去过清扬,一问才知道是报社的同行回来讲的。他回想起林子寒在风村声色俱厉,王县长信誓旦旦的情形,就觉得群众的眼睛有时是错位的、挑畔式的,总要把领导放在哈哈镜里看,心里才舒坦。

  在办公室待得无聊,就上街去转,转回来又一边喝茶,一边看报。薛南云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看到一篇《送温暖拳脚相加,空许愿再无下文》的文章。文章说,清扬县武平镇风村征地款被镇政府挪用建工业园区一事,半年前就有村民因向来送温暖的某副市长反映而遭村镇干部拳打脚踢,继而引上百名群众围堵市长专车事件,某副市长为平息事态曾当面许诺由县政府分批兑现征地款,但时至今日,原欠的200万元征地款不仅分文未付,该村又有150亩耕地被强地征用,征地款仍被用于政绩工程建设。村民们为此事多次上访,现已有5人被当地公安机关扣留。

  薛南云把文章看完,才现手里拿的是一份《乌紫都市报》。《乌紫都市报》据说是城市游民的机关报,不讲政治,格调也低,还时常登些个无稽之谈造遥惑众,政府里既不许订,也少有人看。他是方才闲得无聊从街上转回来,顺手在市政府门口那个订鞋的摊儿上捡的。

  他对自己的无聊行径很是自责了一阵,但不久热气腾腾的茶雾就撩拨得他昏昏欲睡。手机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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