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_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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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闵持突然没头没脑的一问,令陈五有些错愕,但她很快就答道:“我今年十四。”

  闵持吓了一跳:“不是十岁么?”

  “年龄又不写在脸上,”陈五有些无力的说,“我年底就满十五了呢。”

  她就知道自身这幅小身板能让人误会。

  女子十五及笄,就可说亲嫁人,而他还称她为小孩子。

  闵持尴尬一笑:“你面貌显年轻,以后老得慢。”

  这话说得有水平呵!我谢谢你。

  此时天已大亮,陈五赶着去卖山货,闵持也还有要事要办。

  “顾公子,我下次进山再给你带些香椿。”陈五说着,背上了背篓。

  已经跨上马鞍的闵持闻言心情大好,掉转马头,对陈五展颜一笑:“若你不嫌弃,唤我一声顾大哥即可。”

  妥妥的示好,像蜜糖一般慢慢融进陈五的心田,她甜甜的一笑:“顾大哥!”

  霎时,闵持似乎看到陈五鱼眼里的亮光,果真是与初见面时的死鱼眼般的神色很不一样。

  他笑着点点头,拍马疾驰而去。

  人都走远了,陈五还有些呆愣的目送。这位顾公子的笑啊笑的,好似在她平静的心湖面投下一颗巨石,搅得她一湖春水连波荡漾。

  陈五拍了拍脸颊,把自己打清醒些:“别这么花痴,没饿死之前赶紧先赚钱填饱肚子。”

  来到东城菜市口柳氏的豆腐摊,旁边已有不少摊主,也有不少人卖蘑菇,木耳,但没一人卖香椿。

  “小五,”柳氏说,“你这个香椿怕是不好卖,我问了不少人都不知道香椿是什么。”

  陈五笑笑说:“没事,卖不掉我们就回家煮了吃。”

  柳氏本差点就说家里没鸡蛋,到底忍住了,且先看看能不能把蘑菇卖掉,鲜木耳要晒干才没毒,故而陈五能卖的就是蘑菇。

  生意还没开张,巡检就来收税,哪怕她搭在自家的板车上卖也要另外收摊费——五文钱。

  陈五无奈,只好向柳氏借钱,约定卖了蘑菇后还她。

  那蘑菇也不上称,拨拉一小堆一小堆的卖,每堆五文钱,幸好有不少来买豆腐的老主顾关照了她的生意,没多大功夫便卖个干净,但香椿无人问津。

  陈五赚了六十文,扣掉五文净赚五十五文钱。

  她还算满意,数了二十三文给柳氏:“娘,剩下的钱我有用,你卖了豆腐就直接回家,不要等我。”

  柳氏盯着她手里剩下的钱说:“今日赌坊就要上门收钱,四百文也不是小数目,你能不能都给娘。”

  “娘,”陈五心平气和的说,“这钱我真的有用,你手里还有多少?”

  柳氏有些急躁:“我每日卖豆腐最多挣个百来文,这几日也就攒了四百文。”

  “那就够了。”

  柳氏杏眼一瞪:“那明日怎么办?”

  陈五有些头疼,毫不客气的说:“那我把钱都给你,你就能凑够明日的利钱了?”

  柳氏一噎,那也只有百来文,还差三百呢!

  她有些生气的看着女儿,气鼓鼓的不说话。三十多的妇人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同女儿置气,不知道是说她天真还是愚蠢。

  路过的不少男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柳氏因生气一起一伏的胸脯,她的脸颊也染上一层红晕,更衬得白皙的脸庞像一朵怒放的桃花。

  陈五察觉到路人异样的神色,只得软语安抚:“你不要担心,我们走一步算一步,我一定会努力想办法挣钱的,但这三十文是本钱我不能给你。”

  柳氏还是一脸失望,勉强笑道:“你大哥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

  陈五虽然没有把柳氏从心底当做亲娘,但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不过是愚昧的妇人却不是坏人,陈五只能耐着性子同她沟通。

  “是的,大哥回来一定有办法。”

  办法不就是替父还债么?大哥真惨!

  陈五叮嘱她:“你卖完豆腐就要早点归家,不要等我。”

  柳氏是从两年前分家为求生计才来城里卖豆腐。陈大之前是镖局的学徒,没事的时候经常在摊上护着她,没人敢上前惹事。如今他成了镖师常年在外,故而柳氏来卖豆腐常需人陪着,就怕不长眼的宵小之辈占她便宜。

  平乐村离县城近,往返路上能碰见不少乡邻,故而她一人归家还算安全。

  叮嘱完柳氏,陈五便不再逗留。她不甘心香椿卖不出去,便打算去西城那边的富贵聚集地碰碰运气。

  即便拥有四十两巨款,陈五也压根没想过要帮便宜爹还债,大不了就卖田卖产。不吃点苦头,便宜爹是永远不长记性,总以为他做下的烂事有人给他擦屁股,好让他重蹈覆辙。

  月底大哥回家正好,就让这半个月好好的磨一磨家中哥哥们的性子,是该他们挑起担子好好考虑生计问题了。

  她特意绕道裕华巷,在茶摊要了一碗茶水,老板正是那日指点自己前去巷里喝井水的人。

  她打听这花魁大赛谁夺了头名。

  不待老板说起,旁边的茶客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原来经过三日热热闹闹的比试,轻尘果然一举夺魁,名震玉林,甚至传到了肃州府。

  官身富户无不趋之若鹜,只为一睹红颜,更想听她吟唱一曲《送别》。

  据说当时这个曲子一出来就令所有人都动容不已,现在已经不少人会唱,就连一个茶客也哼起了曲调。

  醉仙楼自此名声大振,门口的恩客更是络绎不绝。

  陈五替轻尘既开心又忧愁,树大招风,麻烦也会不断,可惜她没得选。

  “听说县丞大人也来醉仙楼一睹花魁风采,”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粘着胡子笑呵呵的说道,“可惜县丞夫人是个善妒的,当即就闯进醉仙楼把他给揪回了家。”

  “哦?还有这等事?”

  果然八卦人人爱,大家纷纷问起事由。无非就是县丞贪色,夫人是母老虎,既不准他纳妾,更不许他上烟花之地。因为县丞能有今日,全靠岳家扶持,真正的妻振夫纲,县丞大人就是个妻管严。

  话题既转到了县丞,就不免说到了当今县衙班子的辛密。

  “听说我们的新县令是从京城里派下来的。”有人说了一句。

  “早听说了,但是这都快半个月过去了,怎的也还不见动静?”

  “傻啊!”回答的人骂了一句,“京城离我们这里十万八千里,没个两个月的行程能到?”

  “是了,是了,”有人立即附和,“难怪县丞近日张狂的很。他现在代理县令,这个要得很。”这人将手做了几下抛钱的手势,大家都会心一笑,明白的很。

  “前日,有两户人家因为一只鸡告上公堂,县丞向两家分别索要了五两银子,最后还各打十板子发回家去。知道为什么吗?”老者又说话了,还吊着人胃口。

  “为啥?”大家齐齐问,都好奇的盯紧了他看。

  老者四下看过,这才压低声道:“县丞说谁再出五两银子就判谁赢。这两户人家本就是邻居,常有口角是反目,如今被县令要挟,生生将两家人绑在一起,团结一心,宁可受罚也要撤诉。”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县丞好大的胃口,一个官司,两家要银,索取还高,光是五两银子就是可够普通人家嚼用大半年,竟然还一要再要,当真可恶。

  “不过这件事倒让两家人重归于好,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哈哈。”

  众人又笑了起来,其中酸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有人感叹:“前任县令才下场多久,县丞也不怕的么?”

  “怕是因为新县令即将上任,县丞大人才想趁机捞一把。”

  大家都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也不知新来的县令是个什么样的。”

  “天下乌鸦一般黑。”

  话说到此,大家都十分泄气,各自散了去。

  听了会八卦,陈五也背好背篓,沿着街道往县衙方向去,那边都住着富户。

  陈五拿了两把香椿沿着明显比东城宽大整洁许多的街道叫卖,有不少高门大户开着角门,有丫鬟婆子在那里说笑买些货郎的新奇玩意。

  “咦,小子,可是卖香椿?”路过的一个胖婆子立即叫住陈五,又是把她当男子了。

  “是的,”陈五立即上前将香椿摆在那人眼前,“我篓子里还有,您要几把?”

  胖婆子翻了翻,问:“怎么卖的?”

  “十文钱一把。”

  陈五正等着她还价,没想胖婆子根本不在意,对她说:“你跟我来。”

  胖婆子带着她往回走到前面一个高墙大院的侧门,上前敲了敲。

  立即有小丫鬟来应门,见来人立即恭敬的称呼:“刘婆婆。”

  刘婆婆对陈五道:“你且等着,我去禀报夫人一声。”

  那丫鬟是个活泼的性子,见陈五手里的棕红叶芽便好奇的问起来。

  陈五告诉她是香椿。

  “香椿?没见过,很香吗?”

  她拿起香椿嗅了嗅,脸上露出一个嫌弃的面容,立即还给陈五:“刘婆婆竟然要买这臭东西,当真难闻。”

  “呵呵,估计府上夫人爱吃。”

  不然刘婆婆为什么买个菜还要禀报夫人?

  小丫鬟立即捂住嘴,往后看看,还好旁边没人,要听见她说夫人吃臭东西,还不撕烂她的嘴。

  陈五通过角门看里面的石径通幽,林木成荫很有意境,忍不住感叹:“府上的花园应该很漂亮。”

  “那是,”小丫鬟很自傲的抬起下巴,“县丞大人的府邸在整个县城都是数一数二的。”

  陈五一惊,才在茶摊听了县丞的八卦,这会就站在人家后院做买卖,这是什么巧合?

  陈五当即拿了三个铜板给丫鬟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县丞大人的府上,希望姐姐指点我一二。”

  丫鬟惊讶的看着她,快速的收起铜板,低声道:“待会刘婆婆若是买你的菜,你记得给她起码十文的孝敬。这于你以后再来卖东西有好处。”

  陈五感激的点点头。

  刘婆婆是县丞夫人的掌厨娘子,很快拿了一串钱过来,把所有的香椿都买下,刚好一百文。

  陈五早把备好的铜钱递上去,说:“要不是刘婆婆我可就找不到府上这么个大主顾,这点小意思孝敬刘婆婆喝碗茶。”

  不过区区一百文就是大主顾,刘婆婆心里笑她乡巴佬,但又吃惊她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通人情世故,小瞧她的心思也收了一半,又瞥了眼那把铜钱差不多有二十文,如此大方么?都说越穷的人越小气,眼前这小子穿得寒酸,行事说话却不凡。

  她心里便不由得将对方高看了一眼。

  她笑呵呵的接过钱揣进兜里,说:“难得你诚心,我承你的好意。日后若有香椿或其他瓜菜也可上门。”

  问过陈五的姓名住址,叮嘱丫鬟道:“可记住了?”

  “记住了,就算不是我看门,也会把话传下去的。”

  谢别刘婆婆,陈五美滋滋的算了账。

  今日买卖不错,居然有百多文进账,是个好兆头。

  她犒劳自己吃了三个大肉包,花二十文买了点茶叶,剩余的钱则全拿去买卤豆腐的香料。

  刚到家没多久,四海赌坊的人来了,但这次高诚只带了一个壮汉随行。陈五给他印象太深,给予他极大地信任和信心。

  柳氏已将铜钱准备好。

  陈五忙去泡了两杯茶水待客。

  家人本是以陈四为首,推他做话事人,但是高诚进门就直奔陈五,看神情也是极乐意同她说话,这正合陈四的意,便当即缩了回去。

  稍加寒暄,分宾主坐下。

  柳氏虽然坐首作陪却一句不说是个隐形人。

  陈家三兄弟都立在陈五身后,俨然以她为首。但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看高诚就像恶人,眼里有厌恶有防备。

  高诚见惯了这种场面,赌徒的家人多是这种态度,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此时心情十分愉悦,这个陈五果然没让他失望。想到她是个女子又觉得颇为遗憾。

  “陈姑娘果然信守诺言,”高诚喝着茶说,“不知道你爹可在家?”

  看这样子就是不在家,但是他该问的话还是要说的。

  陈五摇头。

  “不知道你多久有把握还掉本金?”

  陈五默了一会说:“大概月底,到时候我大哥回来能拿主意。”

  高诚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信:“要等你大哥么?”

  他觉得陈五年纪虽小,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二十两银子似乎难不倒她。

  陈五苦笑:“家中主要收入全靠我娘卖点豆腐。而我年纪小也做不来什么大事,每日卖菜顶多挣个几文钱。家中哥哥也没正经收入,顶多混个自保。四哥更是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二十两银子非得等我大哥回来商量。到时无论是卖田还是卖房,都会有个准话。”

  话虽事实,三兄弟彼此互看几眼,但是怎么有啪啪打脸的感觉?

  如果真到卖房卖田的地步,那光景想想就让人心慌。

  高诚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三兄弟,总觉得陈五这番卖惨有点怪。

  但既然保证每日四百文的利息,他就不便多问。

  其实十两银子根本不多,这点点利息还每日下乡来收,着实有点不划算。但是赌场的规矩摆在那里,高诚又不得不遵从。

  “我是这样想的,”高诚斟酌了下说,“陈姑娘既然每日前去县城做买卖,可否将钱送到赌坊,我们这一遍遍的跑也不大方便,而且这对你家也影响。”

  他们刚进村就有好事者跟随,此时都凑在院外看热闹呢。

  陈五满口答应,当时高诚宽限她三日再还钱,如今一个顺水人情,她乐意做的很。

  “多谢,多谢。”高诚拱手道谢,陈五投桃报李令他心里极其舒坦。

  “刚刚听你说,你去县城卖菜?就卖些家中产出么?”高诚虽然生了对三角眼,看面相不像个好人,但其实心地却好,他欣赏陈五,有心帮她一把。

  “这时候家里也没有什么菜蔬,不过是进山采点蘑菇,木耳,野菜。”

  “这个出息也不多。”高诚略一思索,有些踌躇的开口,“我这里有份工,每月能挣二两银子,不知你是否愿意。”

  陈家人都有些意外的看向他,柳氏也神色激动起来。

  陈五说:“承情不尽,高爷请说。”

  高诚暗暗打量她神色,不见她有一点激动的情绪,竟是二两银子也不看在眼里么?这气度果然不一般。

  “是这样的,我们东家近日为小姐物色伴读,既要识字,人品也要佳。但是挑来选去都看不上眼,我便想到了你,便把你推了上去,东家表示愿意见一见你,你看如何?”

  高诚怕她不答应,又补充说:“既是伴读亦非婢女不需卖身,只签订文书,每个月拿月钱。”

  有这等好事!

  陈三打心眼里认为这是一件好差使,眼里露出艳羡的目光,想的是识字真好。

  陈二则十分狐疑,就怕事情有诈。

  柳氏则惊喜万分:“这多好啊,小五快谢过高老爷!”

  陈四皱眉道:“娘,五妹自有主张。”

  陈五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兄长和娘亲,缓缓开口道:“高先生古道热肠,陈五感激在心。”说着便起身郑重行了个礼。

  “但是我性子急躁,没什么耐性,怕是做不来小姐的伴读。”她言语诚恳,情真意切。

  柳氏失声叫道:“小五,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陈三也有点急,陈二眼神示意三弟稍安勿躁。陈四却一点都不急,五妹的从容不迫令他心安,相信她有自己的主意。

  高诚略有失落:“我们东家为人十分慷慨,小姐同你年纪差不多,也好相处,你可以先去看看,不着急下决定。”

  陈五见家人都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如果现在把话说死,估计会很烦,还不如明天再说。

  “多谢高先生美意,那我就去试试。”

  高诚欣慰的点点头,他年纪不大,将近三十岁,此时的他全然是长辈看晚辈的神态。

  这次全家人客客气气的送了高诚出门,个个脸上都神色愉悦。

  这要债还能要出感情来?

  聚集在外的乡邻无不惊掉下巴,他们看热闹的心思又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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