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_16_水到渠成
笔趣阁 > 水到渠成 > 第十章_16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十章_16

  次日寅时,陈五帮柳氏一起磨好豆子点了豆腐,卯时三刻便进了县城。

  陈五对柳氏说去找找挣钱的门路,并让她回家时不必等她。

  柳氏叮嘱几句便放她走了,家中没有男人,柳氏又是个没主见的,女儿昨日应对赌坊的胆量,让她心有依赖,眼下对陈五是言听计从。

  陈五应约来到裕华巷,如月早就等在巷口。见到她很是欣喜,领着她先来到一间食铺。

  如月说:“姑娘说你肯定还未来得及吃早饭,便让我领你用了早饭再去找她。”

  陈五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来时只在家吃了碗咸豆腐脑,这一路同柳氏推着板车走来县城,肚中的那点豆腐也差不多克化了。

  “多谢轻尘姑娘的美意,那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如月点了四碟小笼包,四碟蒸饺,两张葱油饼并两碗酒酿汤圆。

  在外面,因为身份敏感如月一般都是谨言慎语。

  陈五喝着茶水也不多言,等得片刻小二便将早点端了上来,也不跟如月客气,提筷便吃。

  如月笑道:“不够再点。”其实她也极少出门,在外面用早点那更是奢侈,如今有了这机会,她也不浪费。一口一个蒸饺,两口一个包子,呼啦啦一碗汤圆下肚,同陈五比谁快似的。

  二人吃得正欢,这时铺子里走进来两个青年,陈五听声音有点耳熟,抬头望去,这两人可不就是闵持主仆么?

  闵持也恰好看了过来。他不禁有些诧异,陈五还有能上食铺吃早点的闲钱?难怪她说会尽早还她的钱,就是不知她一个小豆丁做什么赚钱。

  陈五挥手,却见闵持只是略一点头便选了张离她最远的桌子坐下。

  阿顺瞅见她,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陈五悻悻的放下手,抓起葱油饼三两下就吃光了。

  肚子是填饱了,但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也不好意思开口再点餐。

  闵持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陈五动个不停的小嘴,一张大饼三两下就被吃净,眼睛还盯着对面小姑娘手里的饼,不禁嘀咕出声:“吃得可真多。”

  “可不是,都快赶上我了。”阿顺很自然的答道。

  闵持噎了一下,这臭小子就这么大咧咧的盯着别人看呵!

  闵持持扇敲了他一下:“往哪看呢?”

  阿顺不满道:“你不也看?”话是这么说,但身子却坐直了。

  闵持哼了一声,他那叫不小心看到,哪像你那样直白盯着人家看?

  轻尘是醉仙楼的名妓,如月是她的贴身婢女,吃食方面自然不缺。但是外出用餐的机会却很少,更别说来食铺吃早点。当下把最后一口饼吃净,也有些舍不得离开。其实是舍不得这样自由外出的好时光。

  “要不,再吃点?”如月小声问。

  陈五大喜,点头如捣蒜。

  于是,两人又愉快的点了两碟小笼包和两张饼。

  闵持不禁睁大了眼,这两丫头怎么这么能吃?

  “这么小还真能吃!”阿顺歪着脑袋叹了一句。

  闵持点头,突然意识不对,怎么又去偷窥别人?见阿顺正捂着嘴对自己笑,当即也有点不好意思,忙低头喝茶当没看见。

  如月和陈五吃饱喝足,高高兴兴的出了食铺,两人穿过几条街巷,来到福禄巷的一座小院前。

  如月上前敲了几声,便有一个小丫头上来开门。

  进了院子,看见轻尘携手一位衣着华丽,妆容张扬的俏丽女子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流云和三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这就是陈五姑娘了?”俏丽女子摇着羽扇笑嘻嘻的走到陈五面前,围着她打量了一圈,指着流云笑骂道:“你个小蹄子,陈姑娘这个身板也能让你看上眼?”

  陈五一脸错愕,她这身板怎么了?大家都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是怎么回事?

  流云羞得满面通红,跺脚咬牙道:“哎呀,羞死人了,姑娘快别说了。”

  “给你介绍一下,”轻尘眨着眼对陈五道,“这是落樱,我的好友,云丫头的姑娘。”

  “嘻嘻,”落樱爽朗笑道:“听轻尘说你的曲子勾人心弦,倒是看不出你小小年纪有如此学识,难怪我家丫头对你,”

  流云急忙上前拉开她,嘴里噼噼啪啪分辩:“姑娘,你别闹了,就不怕吓到陈姑娘么?”

  落樱敲了她一记额头:“那下次就长长记性,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

  落樱活泼爽朗的性子和轻尘的沉静内敛形成鲜明对比,一个是明艳艳的牡丹,一个是娇嫩嫩的幽兰,都自带芳香引人亲近。

  大家对这对主仆似乎习以为常,都笑嘻嘻的看着。

  陈五清清嗓子说:“那我们就开始吧。”

  她的计划是将《送别》以合声的唱法演绎。

  先一步便是每个人都先要学会唱。

  对这种新鲜的唱法,大家都十分兴奋,卯足了劲要好好下功夫。

  午膳时间眨眼便到。

  醉香楼的老鸨王妈妈竟亲自带了一桌菜过来犒劳众人。

  王妈妈年逾四十,打扮的花枝招展,一张胖脸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和气的样子。

  大家都众星拱月般围着她静候一旁,听她发号施令。

  她一眼就看见老对头家的头牌,竟然也在这里,十分生气道:“轻尘,你说这首曲事关花魁大赛,我才信任你,支持你外出寻宅子,又补贴银钱,两个活生生的外人在这里你也不担心泄了机密?你简直辜负我的信任。”

  轻尘立即跪下,不紧不慢地说:“落樱是我的密友,妈妈你是知道的,她什么为人我很清楚,请妈妈放心,她绝不会泄露一个字出去。”

  落樱并不在意,面上仍旧满不在乎的模样:“王妈妈,我自小在丽春院长大,你是邻居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那种卑鄙小人么?而且,我唱的什么曲,轻尘也知晓,我们之间坦坦荡荡的,没什么需要遮掩。”

  王妈妈拿帕子擦了擦嘴,如月立即将茶奉上。

  她喝了口茶,面色稍霁,目光落在轻尘乌压压的发顶,叹道:“轻尘,你可要知晓这次花魁大赛的重要性,不要令我失望。”

  花魁大赛五年一次。夺得头名者不仅有赏银千两,更重要的是花魁在今年可以随心选择客人,这对青楼谋生的人来说是何等荣耀!

  轻尘是王妈妈就干女儿看待的,平日就十分维护,如果能争得这么一个花魁的脸面,那么她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说不定还能得到某个恩客的青睐,给她一个普通人的前程。

  轻尘低垂的睫毛微颤,她又何曾不知妈妈的苦心,所以她才这么用心尽力方方面面都做到完美。准备了那么久,直到现在才遇见让她中意的曲子,如今她觉得有信心一战。

  “妈妈放心,”轻尘的头一磕到地,“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嗯,起来吧。”

  王妈妈招招手,轻尘便乖乖的上前。

  王妈妈拍着她的手,仿佛看女儿般慈爱的神情令在场妓者无不艳羡。

  “好好唱,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叫小丫头通知我便是。”

  王妈妈一走,气氛便活跃起来。

  陈五很愉快的享受了一顿美味。

  落樱流云二人用过膳便回去了,她二人能出来半天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可不敢再逗留。

  临走时,落樱对陈五道:“你日后若有空,便来找我玩!”不待她回答,便摇着羽扇扭着身子,飘然而去。

  这便是客套话了,一个良家女子上青楼可不吓死人么?

  流云颇有不舍,拉着陈五的手道:“我们这辈子怕是再难见面。你虽是女子,但很有胆魄,才华横溢又不输男子,我这辈子都羡慕不来。希望你日后能找到个好归宿,平平顺顺的过完一生。”

  她跟在落樱身后亦步亦趋,一步三回头,很令人伤感。

  陈五喉头微哽,亦说不出话来。

  自古女子多磨难,红颜更是薄命人。

  命运不公,更要勇于抗争。

  陈五深吸一口气对众人道:“我们开始吧!”

  大家的心情因着流云的话变得有些沉重,唱出来的《送别》饱含深情且多了几分韵味。

  淡淡伤感的曲调若隐若现飘荡在空中,随风飘进隔壁的院子。

  正屋里闵持正在细听四名乔装打扮下属汇报。

  听完下属的叙述,闵持垂眸静思,照这种进度怕是难以在一个月内完成任务。

  他受皇帝密旨,调查玉林县的煤山矿山的开采经营情况,看是否与密探查询到的晋王谋反有关。

  玉林县及周边区域煤炭铁矿石资源丰富,晋王若有谋反心思势必会控制玉林县的这些资源,煤炭冶铁,锻造兵器,这是起兵的必备条件。

  上个月玉林县令贪墨渎职激起民愤,监察御史收到匿名指证其贪墨渎职的罪证,皇帝悉知龙颜大怒,立即将其革职查办,并连日押送京城等候发落。

  闵持是定国公府的承爵世子,也是皇帝的起居郎。

  他有心磨练自己,便向皇帝申请外放,此正中皇帝下怀。便授他为玉林县令暗查晋王谋反的事,限期三个月内到任。

  京城离肃州玉林车马行程大概一个多月。闵持带着阿顺及四名心腹家将昼夜不停赶往玉林,将一个月的行程硬生生缩短一半。

  到了玉林,闵持化名顾恒隐身在平乐村,分派家将前往玉林四方暗访煤山情况,现在这座宅院是他们的秘会之所。

  经过连日暗查,他们对玉林县的矿山已有大致掌握。

  但煤山之混乱远比想象的复杂,还有几处铁矿更是严防死守,外人轻易不得入内,连周边都有家丁巡守。

  煤矿铁矿属于国家专营,只对外售开采权。乱开私采的现象并没有因为县令被革而有所收敛,究其原因是没有一任县令到了这里能抵制地方官绅的诱惑。

  故而闵持一行人先行玉林,隐藏身份摸察暗访,就是为了肃清现在的混乱现象。

  但是县令缺职不能太久,否则容易引起有心人的警惕。

  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半月,闵持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要现身任职,到时候敌明我暗,所有人都盯着他,做起事来难免畏手畏脚。

  沉吟良久,他缓缓开口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一定要将各个煤矿背后的势力查清楚,尤其是铁矿,”说到这里他表情一肃,“我们此行真正的目的无需再说,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在所不辞。”

  “属下遵命!”四人连声应答,接着便悄无声息的四散而去。

  “公子可是要休息?”阿顺问。

  “唔,”闵持站起身往外走,“去外面走走吧。”

  刚到院子却听见隔壁传来稚□□声的合唱,凝神细听,曲调婉转悠扬,歌词竟也很有意境,是一首别出心裁的好曲。

  闵持听了好一会,突然没了声音,他这心里犹如小猫在挠他似的,很想看看是谁在唱这么一首动人心弦的乐曲。

  院子里有一颗大樟树,枝繁叶茂不知活了多少年。

  闵持看着大树心想偷窥好像不大好,正纠结间,只见阿顺噔噔几下就上了树,半个身子隐藏在浓密的枝叶之间。

  闵持:……

  肚子里的蛔虫就是阿顺了。

  闵持在树下小声说:“看了就赶紧下来,别让人发现。”

  阿顺却一脸见鬼的神情,指着另一边的院子,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闵持既疑惑又好奇,偏偏阿顺还吊着他的胃口,便也顾不上矜持,吭哧吭哧的爬上树,和阿顺挤在一起。

  顺着阿顺的手指看去,他差点一个趔趄掉下树去,隔壁院子里站在一排少女面前的不就是陈五那小丫头吗?

  怎么突然在他隔壁的院子里?

  看样子在和一群少女唱歌,其中一名女子姿容靓丽十分打眼。此时她正在纠正一名小丫头的发音问题。

  他和阿顺对视一眼,各自都在眼里看到对方的惊讶和疑惑。

  闵持眼尖的发现那名今早同陈五一起吃早餐的少女也在。

  两人看了一会,怕陈五她们察觉便小心的下了树。

  显然,陈五这一举动又勾起了他两的好奇心。

  “公子,还回平乐村么?”

  “唔,暂时不回,先休息会。”

  “好。”

  主仆二人便开启了偷听盯梢的模式,直到夕阳西沉,他俩才听见隔壁院子的开门声。

  众少女依次而出却没一点声响,若不是闵持他们警觉早就盯丢了人。

  直到少女们轻细的脚步声消失在巷道,闵持同阿顺才跟了出来。

  出了巷子,发现一众少女上了一辆马车与陈五并不同行。

  看陈五疾驰的方向,应该是回平乐村。

  闵持朝马车那里扬扬下巴,阿顺会意立即跟了上去。

  一炷香的功夫,阿顺便赶了回来。

  阿顺一脸古怪,要说不说的样子把闵持气得不轻,便没好气道:“有话快说,别老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尿急!”

  “公子,”阿顺叹了口气,“那群少女进了醉仙楼。”

  “哦。”闵持不在意的喝了口茶,醉仙楼这名字下意识就让人联想到酒楼,用晚膳嘛,没什么稀奇。

  “那是一家青楼!”

  “噗——”

  受到惊吓的闵持到嘴的茶喷了一地,他也顾不上礼仪,袖口一擦嘴角,急切的问:“你确定没看错?”

  阿顺侧过头去,显然不愿意回答这种弱智问题。

  闵持冷声道:“亏得我们昨晚还好心劝诫陈五,没成想她还是和青楼勾搭上了。真是枉费我作为父母官的一片好心。”

  阿顺默默不语,眼里也满是失落和挫败。

  “你以后少注意这个没心没肺的蠢丫头,”闵持气哼哼道,“就算我是这一片的父母官,也不能强屈别人的意志。她既不听人劝,便由她去罢。”

  虽然很生气,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失望。

  闵持知道阿顺对卖身十分敏感。他自小家贫,八岁那年父母病重,五岁的妹妹被父母偷偷卖了,不知身在何方,得到的几两银子最后也没能留住他们的性命。

  阿顺上街乞讨,碰着国公爷好心收留了他,不然,他现在也是亡魂一个。

  闵持整了整衣裳,折扇一敲打断了阿顺的思绪:“爷累了,喝酒去!”

  请收藏本站:https://www.bqgok.cc。笔趣阁手机版:https://m.bqgok.cc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